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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68、也許,遲早都要走到這樣一步(2更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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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德宮。

太子步入宮中,首領太監薛行遠親自來迎。

走進宮裏,望見那葳蕤花樹之下立著一個穿著碧色衫子的小孩兒。小孩兒衣著自在,頭上未曾簪冠,只坐在樹下揮動筆墨。

太子便不由得皺了皺眉。

薛行遠連忙揚聲道:“太子殿下駕到,四殿下快來接駕。夥”

四皇子朱祐杬驚訝起身,連忙上前跪倒,面上一臉的恭敬,年紀雖小,禮數卻半點都不疏忽。

太子也有些驚訝頦。

四皇子是宸妃的兒子,此時又被貴妃接到宮中撫育,正是與他爭奪太子之位的最強對手。本以為這孩子完全可以仗著貴妃和宸妃對他桀驁不馴,就算僭越,也總歸還有年幼作為理由。卻沒想到這孩子半點沒有不合規矩。

太子便忙上前,深水扶起:“四弟快快請起。你我手足,何須這般客套。”

四皇子之前因用筆墨,起身又急了,於是這面上沾了些墨跡。太子竟然用自己的衣袖伸過去,愛惜地替四皇子擦去,撫著那柔軟的面頰疼愛地說:“四弟原來如此用功,倒叫為兄慚愧。”

四皇子恭謹回答:“小弟在畫這樹、這花兒,是母妃娘娘喜歡的。”

太子看了薛行遠一眼。薛行遠連忙低聲回稟:“四皇子由貴妃娘娘撫養,四皇子稱貴妃為‘母妃’,稱宸妃娘娘為‘娘親’。”

太子心下五味雜陳,淡淡揚了揚眉,走過去看了四皇子的畫:“四弟雖年幼,可是畫藝卻超乎年紀。”

四皇子天真而笑:“母妃說蘭公子畫藝絕佳,於是將小弟的畫交予蘭公子指點。”

太子心下轟然一聲……怪不得四皇子在昭德宮裏,作畫非要坐在花樹之下,身上也非要穿著綠衫子!貴妃這分明是在設法叫蘭公子想起故人而心軟啊!

柳姿聽見動靜迎出來,說貴妃在等,請太子移駕。

貴妃今日對太子罕見地和藹,問了衣食,又問功課。太子謹慎對答,小心維持著這表面的平靜。

終於到了午膳的時間,貴妃命擺上了一桌面的吃食,親熱拉著太子一並用膳。

太子謙辭,反倒請求,說希望與四皇子一道陪貴妃用膳,一同盡孝。

貴妃卻笑:“他還小,自己吃不利索;再說,他今兒答應本宮的那幅畫還沒畫完。咱們先用,稍後再給他重做。”

太子心下便更明白,怎麽都不肯吃。

貴妃強忍怒火,指著自己剛吃過的餅:“本宮是山東人,最愛吃這道餅。你不愛吃別的,就嘗嘗本宮最愛吃的這餅吧。”

太子起身推辭:“天兒熱了,兒臣吃不動這幹的。”

貴妃咬牙:“好,那你嘗嘗這羹湯,全是消暑的。”

太子再辭:“消暑的畢竟用了寒涼的材料。兒臣這些日子有些腹寒,正克化不了這些寒的。”

貴妃盯著太子,一時之間氣息翻湧。

眼前這個只是七歲大的小孩兒啊,七歲大!可是他竟然懂得抗拒她,而且一字一句全知道該如何來敷衍她,倒叫她從禮數上挑不出他太大的毛病來!

由此可見,這個孩子防備她到了何樣的程度!將來若這個孩子有機會登上皇位……那她萬貞兒身後萬事必定都會成空。

貴妃便冷笑:“東宮,今日本宮念著你娘不在了,心疼你這個孩兒,才特地招你前來一同用膳。誰料想你竟然百般推脫,原來竟將本宮不放在眼裏麽?今天本宮遷就你,你說這桌上的吃食都不合你口味,是不是?那好,你就說,你究竟可以吃什麽,本宮這就叫人現做了送來!”

事已至此,她今天反倒非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!

太子聞言,心下便知糟了。既然貴妃已經決意孤註一擲,此時此地,還有誰能救下他?

就在此時,門外忽然清亮一聲:“啟奏娘娘,乾清宮總管太監蘭公子求見。”

貴妃一瞇眼:“不見。就說本宮累了,誰都不見!”

孰料外頭一陣乒乒乓乓,緊接著一個嬌俏身影竟然疾奔入內,徑直走進了殿門來!

正是蘭芽。

緋色蟒袍,腰纏玉帶,烏紗折翼冠壓住青絲,烘托出她清麗絕倫的眉眼。

貴妃輕斥:“蘭太監,你好大的膽子!”

蘭芽上前跪倒見禮:“微臣自知有罪,便請貴妃娘娘下旨殺了微臣吧!”

貴妃陡然一驚:“你當我不敢?!”

蘭芽淡然俯首:“憑皇上對娘娘多年專寵,娘娘自然沒什麽不敢的。且莫說微臣只是皇上和娘娘的奴才,就算是當朝大臣、皇室宗親,甚或宮眷嬪妃,只要娘娘想殺,又有誰是殺不得的?”

貴妃縱聲冷笑:“你膽敢要挾本宮?你當真以為,本宮就殺不了你?就算你是乾清宮的總管,即便禦前的人都要皇上親自處置,本宮就奈何你不得了麽?”

蘭芽淡淡地笑:“那就請娘娘下旨吧。”

tang貴妃咬牙切齒:“來呀,將蘭太監給本宮拖了出去,廷杖伺候,打死不算!”

蘭芽慨然微笑:“貴妃娘娘一向最有魄力,萬望貴妃娘娘直接打死微臣,方不損貴妃娘娘這多年來的威名。千萬別因為微臣是禦前的人便手下留情!”

貴妃氣得渾身顫抖:“拖出去。打死她,打死她!”

闔宮大驚,可是也都不敢惹貴妃,兩個太監上前將蘭芽架了出去。

可是廷杖還未開始,乾清宮便得了消息。小包子哭著跑到皇帝眼前。皇帝一聽貴妃下旨打死蘭芽,心下也是陡然一驚!

這天下,誰都可以死,目下唯獨這個蘭太監死不得!

皇帝急忙下旨,令段厚親自去昭德宮。

段厚發了瘋似的跑進昭德宮去,這邊廂廷杖剛剛舉起。段厚顧不得還在門口便高聲嘶吼:“皇上有旨,赦免蘭太監一應罪名!”

貴妃聽了便一怔,忍不住問身邊的柳姿:“他在說什麽?他難道是說皇上竟然為了一個太監的性命,這麽公然下旨否了本宮的心意?”

柳姿心下也是難過,卻也只能點頭。

貴妃一個踉蹌,跌坐在椅子裏:“這麽多年了,這麽多年……無論本宮想做什麽,無論本宮想要除掉誰,不管是從前的皇後,還是曾經的太子,皇上就算心裏都明白,卻也都任由本宮。只要是本宮想要的,只要是本宮說過的話,他全都不會說一個不字。又何曾這麽急著下旨,叫太監滿後宮地嚷嚷著要否了本宮的旨意去?”

這難道是想讓闔宮上下都猜測,皇上這是再也不在乎她了,她終有一日要徹底失寵了麽?

蘭芽得了旨意,從地上爬起來,也顧不得給自己壓驚,沖進寢殿抓了太子的手就往外跑。

太子驚魂難定,一大一小跑在宮墻夾道裏,前路漫漫,太子只知道緊緊攥住身邊這個人的手,只知道——在最最危機的關頭,只有一這個人肯來救她,豁出自己性命地來救她;這宮裏也只有她一個人才能救得了他。

他便定定地望住她的側影,認真地問:“蘭伴伴,你會一輩子都陪在本宮的身邊,永遠都不丟下本宮一個人麽?”

腳步不停,蘭芽生怕貴妃不顧一切派人追出來,於是邊跑邊回眸來看太子。

她該怎麽回答?

縱然還是個小孩子,可是他早慧,她若撒謊,怕騙不過這孩子去。

她想了想,只淡淡答:“殿下,這世上何事敢稱永遠呢?微臣命若草芥,隨時可能如今天一般喪命,所以又何敢向殿下承諾?”

太子忽地停住腳步,用力扯住她的手:“本宮答應伴伴,只要順利繼承大寶,本宮便賜伴伴金書鐵券,不論何故,皆免伴伴死罪!”

蘭芽心頭也是一熱。大明建國以來,金書鐵券只賜功在江山的公、侯、伯。而倘若她有機會獲得……便能保家人免死。

蘭芽撩袍跪倒:“微臣發誓,一定會讓殿下順利登基!”

為了這金書鐵券,她也忍不住動了除掉皇帝之心。

她握住太子的手:“淑妃娘娘在世時,曾托付微臣一件要事,只是微臣彼時無力承擔。這一輩子,微臣被淑妃娘娘托付了許多事,有些微臣做到了,有些微臣做不到。此時想來,淑妃娘娘對微臣最大的托付便是太子殿下,那微臣便索性將淑妃娘娘從前的那樁托付也一並完成了吧。也算……叫淑妃娘娘在天之靈瞑目。”---題外話---【稍後第二更~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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